前言:还完了上个圈子的文债,我回来更新了OTL。评论来不及一一回复请见谅,针对情节提出的问题会在以后的更新里解答。以及,这文如果能E的话,应该是HE。
3
抗战胜利了吗?远远没有。
革命尚未成功,同志仍需努力。
明楼看着某道堂而皇之在大宅里飘来飘去的灰色身影,深觉接下来的斗争生活亦将如从前般艰巨无比。
“不赖啊,两辈子都是上流社会,明大总经理真是黄金铸的富贵命。”飞至天花板上,王天风伸出手,半透明的五指往那意大利产的水晶吊灯上轻轻一拨,十几个金属链顿时颤颤巍巍,看得灯下人又是脑仁疼又是胆战心惊。
“你能不能好好说话?”明楼忍无可忍。
这话一沾地,那影子也就跟着,倏地从屋顶上落下来。二郎腿一叠,王天风便稳当当地坐在了那沙发里。只见他拿起那刚沏好的茶水,幽幽地吹了口气。
呼……明楼觉得室温都降了几分,冷飕飕的。
接着,又听那疯子讥讽:“怎么,你们明家——连个灯都碰不得?”说完,这厮还抿了口茶下去,姿态之悠然,仿佛这茶还真是专门泡给他的。今年刚到的碧螺春,明楼看在眼里,疼在心里,气得抓胸挠肺,偏偏还不能发作。他还有正事要问,要是再吵起来,天知道会没完没了到什么时候。
因此,心胸宽广的明大总经理只好掏出个杯子,又给自己倒了一盏。茶香馥郁,他用指腹摩挲着瓷杯的胎面,气定神闲地开口:“王先生就没什么想问我?”
是啊,这满肚子疑惑的,又不只他明楼一个。
“你……”只看那黑白分明的眼,定定地瞧着他,又眯了起来。“怎么到这儿来的?”
明楼云淡风轻地回答:“死了,又醒了,就到这儿来了。”
“怎么死的?”
“站着死的。”
“……”
见对方沉默、没有追问,明楼只好又自己张口:“你呢?你怎么到这儿来的?”
王天风勾起唇角,也像模像样地回答。
“死了,又醒了,就到这儿来了。”
这一下,把明楼噎得不轻。但出于某种不可分辨的默契,或是不可言说的念想,他打算陪着王天风继续抬杠,看能不能顺着扳回几句。可喉咙刚出声,嘴就又立刻闭上。然而可惜,出口的话如那覆水难收——来不及了。
“怎么死的?”
这下,王天风彻底笑开了,就像刚刚赢了场漂亮的赌局。
他也答道:“站着死的。”
“……”
明楼深吸一口气,只觉自己要折寿十年。人活了两辈子,反而越活越鲁莽,越活越回去。不经大脑的话,居然也能脱口而出。而王天风,兴许也是觉得自己刺激太过,他咳了两声,把明楼的思路牵回。
“别瞎想了,”他放下杯盏。“过去的事,多说无益。”
多说无益,无益多说。
然而他这么一说,反而又提醒了明楼。他靠向沙发的后背,缓缓闭上双眼。低沉如磁石般的嗓音,落进杯中一汪绿潭里,荡出微微涟漪。
“抗战是怎么胜利的,你也不想知道?”
听了这话,王天风从沙发上轻飘飘地站起。一如往常,他拍了拍长袍上并未粘染的灰尘:“不知道,也不想知道。”
“为什么不想知道?”
“因为没必要。”说着,毒蜂负起手,像军人般踱了两步,看向不远处的窗外,那个对他而言、本应陌生如新识的世界。如今望去,不过也是同样的景色,一样的金秋,一样的落叶。“你我所追求的,不外乎一个结果。胜利就是胜利,谁胜利的,怎么胜利的……没有任何意义。”
听了这话,明楼睁眼。一窗之隔,正好是夕阳西下。温暖的阳光落进他漆黑的眸里,跳动不安,却又不灭地燃烧着,如同暗夜的火焰。
他问:“即使这胜利违背了你的信仰?”
这一问,只听那人笑了。
可没等他开口,这段对话,便被突如其来的开门声打断。
4
“大哥!”
明台冲进门来的时候,一人一鬼,都吓得不轻。
而小少爷浑然未觉:“家里来了客人?”一边脱着大衣,明台发现自己的大哥,正用一种令人发毛的眼神看着自己。
“你能看见?”明楼直起身,目光飞速地打量了一下王天风僵住的角落。
“看见啥?”
有点摸不着头脑,明台向着宅子内走了几步,随即一屁股往沙发里坐下。他拿起一个还温热的杯子,猛地给自己灌了口:“渴死我了。”
“这是你的杯子吗,你就拿?”无视角落里某人意味深长的视线,明楼皱着眉瞪了明台一眼。明台赶忙将杯子放下。
“怎么了,大哥?还真有客人啊?”
明楼咳了咳,忍住不把眼神往王天风那儿瞟。掩饰得很好,他一本正经地问:“你怎么知道有客人?”
而明台也一本正经地回答:“你泡了两杯茶,我当然以为有客人。”
“以为有客人,你还拿客人的杯子?”
明台环视了一眼屋内,“可这不还是没人嘛?”
此话一出,一人一鬼的心里,两颗石头才同时落了地。
明台见明楼低叹一口气,还以为自家大哥有什么烦心事,便又讨起好来:“怎么了,大哥?今天回来得挺早啊,还好端端地给自己泡了两人份的茶,哪里不舒服啊?要我告诉大姐吗?”
“告诉什么大姐?”想起自己似乎刚在办公室里摔了大姐送的生日礼物,明楼这心里,突然有点发憷。但他转念一想,又发觉出不对来。
“我回来得挺早,你是不是也提前下了课?都大四了,不好好在学校准备论文,跑回家里做什么?“
“我想大哥和大姐了。”
“这招对你大姐有用,对我没用。”
“……我生活费花完了。”
“找你阿诚哥要去。”
话音还没落地,明台便从沙发上一跃而起:“找他要?我还不如直接坐上飞机去苏州找大姐!”
“那你去啊,我不拦你,只要你买得起机票……”
拿起茶杯,明楼平心静气地应付着这臭小子的胡搅蛮缠。他慢悠悠地饮水,直到眼角的余光,越过明台吵闹的身影,捕捉到一个没人看到的场景。
只见那毒蜂,从门口他明楼的大衣里,毫不拖泥带水地搜出了一个深色皮革的钱包。紧接着,这人又悄无声息地,从那里面抽出一沓粉红色的纸币。王天风皱着眉看了看那印在纸币上的头像,转手,便把纸币全部塞进了明台刚脱下的大衣。
“咳咳——!”明楼那喉咙中来不及吞咽的茶水,几乎全呛进了气管和肺里。
“大哥你怎么了?!”侥幸躲过飞溅的水滴,明台立刻上前给明楼顺气。而明楼偏偏不看他,只是闭上眼猛然提气,做了几个深呼吸。
这下,明台真有点慌了:“大哥你还好吗?”
“……我好得很。”
明楼几乎是咬着后槽牙答应。
……
几番折腾,终于打发走了明台。小少爷爱热闹不爱寂静,也就没有留在家里过夜。
虽然不知道这小子在发现自己大衣的秘密后会作何感想,但好在年轻人心大,一时应该也不会怀疑太多,只当什么时候少花了笔钱,把几张票子忘在了大衣里。
但那真正破财的明大总经理,这心底,就没有那么愉悦了。
爬上楼,回到书房。明楼冷着脸,看那书房的门,在一阵阴风下关上。
他开口:“再怎么胡闹,也该有个限度。”
而阴风的主人,倒是一脸的施施然。“早给晚给,你给我给,也终究是要给。难不成你明楼,还真舍得你那宝贝兄弟到街上去喝西北风?”
“我舍不得?我看是你舍不得。”
“我有什么舍不得?”
当然是舍不得你那宝贝学生!这话明楼已经想了出来,但却没有出口。有些事他王天风不在乎,但不代表其他人就能学着这个疯子,去轻轻松松对待。
思来想去,明楼终于措好了辞,正打算张嘴。而被他满心顾忌的某人,却总是先一步开口:“这小子,倒也还算敏捷,一眼便看出了有客人。”
话音结束,看王天风那神情,全然一副名师出高徒的嘚瑟脸。
明楼满肚子的忌讳,弹指之间,也就被击了个粉碎。
所以,有的人就笑了:“呵呵。”
两个字笑完,这人便摔开门,向着浴室走去。留下王天风一个,不明就里地在书房里独自飘着,嘀咕:
“笑得可真难听。”
TBC